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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早出事的其實是遠在紐西蘭的A叔一家。
但是因為事後A嬸不希望讓婆家的人覺得自己有毛病,
加上當時也沒人想到問題是出在趙爺的身上
所以A爸他們始終對A嬸發生的事一無所知。
而A家這邊也就每天定時給趙爺上香供奉,
講些請保佑A考試一百分啊之類的話,日子就這樣順順地過去了。
除了生意還是火旺到一個不行。
直到A大三的時候把助教學姊的肚子搞大,事情才接踵而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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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A爺過世前大約半年,有一天突然神彩奕奕地說要去爬山。
A爸想說難得老人家精神這麼好,
就找了個平緩的登山步道載A爺去散步。
A爺不知道是突然興起還是早有預謀,
那天趁只有父子兩人
(A爺平常很怕A母,A母照顧老人無微不至但也把他剋的死死)
跟他提了一個請求。
因為紐西蘭的A叔在生完四胎後就結紮了(A叔猛!)
A爺是希望如果A爸有再生小孩,
可以把最小的過繼給趙爺,算是幫他留後。
那如果沒打算再生(畢竟A母都四十了……)
那希望以後長孫(就是A)生的頭一胎可以過給趙爺。
反正「趙爺說他可以等。」
當時A都還沒上國中,
A爸覺得這種事反正來日方長,變數還很多,
加上看老人家一臉懇求的樣子心一軟,就答應了。
而且就算不願改姓趙
大不了冠成複姓,姓「A趙」又何嘗不可?
等小孩以後上了年紀,被喊聲「A趙伯」也挺雅致的……
(這段我亂講的啦!)
原以為口頭答應就沒事了,誰知A爺喜出望外。
當晚回家便燒了香叫A爸和A拿了,
站在趙爺的牌位前跟趙爺回報。
木已成舟啊,A爸只能安撫著A答應。
A說他當時燒完香拜一拜就把這件事忘得差不多了,也沒當一回事。
只不過A母那邊事情就大條了……
A爸辛苦了(拍拍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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也許是趙爺加持,A的青春期真的過得跟種牛一樣。
我聽他隨口講幾個例子都快一路退到巷口去了。
A其實不算高,從他號稱170就知道這孩子樸實低調。
但是其他各方面都沒什麼可以挑的,
家裡有錢品味也還不錯
拖到大學才把人家肚子搞大家裡已經覺得是萬幸。
還沒來得及想其他的方案,女方家長便招集了一票人馬到家裡談判。
談判完桌子一拍站起來就相互賀喜結為親家。
A的青春期便就此結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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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問他說那你愛你老婆嗎?
他說當時完全不愛,就是炮友。
喜酒辦的很盛大,新郎上台致詞時他完全在搞笑,
當成脫口秀在講,全場哈哈大笑。
新娘接過麥克風卻非常認真且洋洋灑灑地講個沒完,
A說他從來沒看過哪個新娘子在喜宴上講這麼多話的。
當時只覺得妳幹麻呢,場子都冷了。
直到新娘換第二還是第三套衣服出來
兩人要再回大廳去敬酒時,
新娘跟在A的後面,輕輕拉住他的袖子
A以為新娘有事叫他
轉頭發現沒有,新娘只是想牽著他。
A繼續往前走,新娘也繼續牽著他的袖子。
A說他突然發現自己好愛好愛這個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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該給A的新娘一個代稱了。
為了表示尊重,就叫她個B吧。
誒好像不太尊重的感覺。
那還是女A好了。
女A懷孕的時候正在寫論文。
也只有度蜜月的時候有暫時休息,一回來就馬上開工。
但是隨著肚子越來越大,她開始作惡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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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最常夢到的就是走在街上,有人突然來搶她的東西。
然後場景漸漸變成任何地方,在家裡、在學校、在超商、在公園。
隨時都有人會衝出來搶她手上的東西。
雖然她每次都有搶回來,但是卻也開始精神耗弱。
A只覺得她懷孕還寫論文未免給自己太大的壓力,
但是因為女生年紀較長,似乎不願意再拖到之後的進度
便硬撐著。
直到有一次,女A再次在夢中把搶自己東西的人甩出去
那個人跌坐在地上,再站起來時卻變成一條巨大的黑狗。
對著女A非常憤怒地咧開長長的嘴,露出一排利牙。
在牠往女A撲上來時,女A便尖叫著醒來了。
從此在夢中來搶東西的都是一團像人像狗又像黑霧的怪物。
女A每一次都搶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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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說他老婆從一個禮拜一次、到三次、到幾乎每天晚上崩潰地醒來。
哭喊著說還給我拜託還給我不要帶走他求求你我求求你。
但是卻說不出來被搶走的是什麼。
然後女A開始鎖門。
家裡所有的房間都上鎖。
進去時上鎖,沒人的房間也鎖,也不出門了。
但是她自己也說不知道自己在發什麼神經。
A說他當時其實就隱隱約約知道是怎麼回事。
接著便接到A姐的電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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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結婚後便在學校附近買了一間套房。
A姐則是繼續和A爸住在新莊。
A姐有一次情人節帶了一群都單身的同事來家裡取暖,
其中一個同事剛走進社區的中庭便連滾帶爬地逃了出去。
後來她託人來告訴A姐,她看到一家的陽台上滿滿的都是爆滿出來的人,
一個黏抓著一個垂在中庭的上空擺動。
當然,那戶就是A的老家。
A姐瞞著A爸,找了風水先生來看。
風水先生說沒那麼誇張啦,但是我處理不了(′▽‵)。
然後他又推薦了一個在國中教理化的老師,
理化老師來家裡晃了一圈,便抓著A姐到巷口抽煙。
問了關於趙爺的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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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說他姐打來的時候聽起來快瘋了。
「理化老師說了,這不可能是什麼趙爺。我們請錯東西回來了。」
接到A姐的電話之後,A便直接跟理化老師接洽。
A先是跟老師爭辯那不可能不是趙爺啊。
當年A爺要請祂回來的時候,透過靈媒問了祂很多關於A爺小時候的事,
全中。
理化老師卻說這有什麼難的。
要說中前半生不一定是靠冷讀啦,
在「那一邊」有點靠山、有套好關係的都作的到一定水準。
他至今倒是還沒見過真的能算未來的,
不過邪一點的,祂真要搞你搞到跟祂預言的一樣卻也不難……
(往好的方向講,祂要幫你幫到跟預言的一樣也是可以的呦)
那「趙爺」邪不邪?
理化老師說別再叫祂趙爺了,
這對真正的趙爺不好,一直喚祂等於是讓他不得安寧。
這是「五通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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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是理化老師後來熟了也跟A坦承,
五通就跟各地的「魔神仔」一樣,不過是種統稱。
人類給那些無可莫名的事物安上一個通用的名字,以為從此有前例可循,
便(自以為)不怕祂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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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跟A爸說想撤掉趙爺的牌位,但也沒有明講是為什麼
沒想到A爸A母居然馬上答應了……
理化老師卻說這其實一點幫助都沒有。
因為這個「太大」了,根本不是單單駐留或附著在某一人某一處。
牽扯上就是牽扯上了。
但是所有跟「五通」談判的嘗試都失敗了。
理化老師說他從來沒有碰過這種完全沒興趣溝通的靈。
軟的硬的都試了,就是「動不了」。
到後來連他都怕了起來。
簡單來說,就是完全無法理解、意圖不明。
但是答應了祂的東西,
祂要帶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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理化老師放棄了,走之前只給了A一個忠告,
卻不是關於五通的。
理化老師說,之後如果找了其他的仙姑、師公、老師來看,
那種可以把前世今生因果輪迴、誰欠誰一袋米、誰對哪個佛像僧道不敬
甚至可以把「五通」「精怪」的來歷講得清清楚楚的
別信。
那只是出於專業訓練,講來讓你安心的。
能處理的手段就只有那幾種,再多就不過是花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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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A卻越來越嚴重。
有次女A一個人在家,從臥室走到客廳的路上卻被拍了一下肩膀。
還有一次半夜挺了大肚子去上廁所,
他們家的浴室有片透明玻璃將淋浴區跟馬桶分開,
她一踏進門就看到一條黑狗從淋浴區的角落往她撲來,
然後重重撞在玻璃板上。
但是把燈全部打開時卻什麼都沒看到。
然後還是幾乎每天晚上作惡夢。
然後到處都有狗的氣息。
但是A卻一直沒有跟老婆解釋「趙爺/五通」的事。
他怕不講,女A會一直覺得是她一個人在面對,
但又怕講了自己曾經答應把長子「過繼」給那個東西
女A不是會瘋掉,就是會從此離開他。
或是瘋掉、拿刀剁了他、再從此離開他。
「不要說不可能啊~」
A一邊抽煙一邊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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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說那段時間他都快變成民俗學者了。
他幾乎把網路上所有跟五通有關的文章都讀遍了,
圖書館裡的書也是一批一批的看。
卻是越看越絕望。
他覺得「真名」的概念是人類最天真愚蠢的發明
所有趕鬼、驅魔、除煞的儀式都愛叫邪靈或惡魔先「報上名來」
以為知道名字就贏一半,古今中外都一樣。
但是人類的語言和邏輯能掌握多少的現象或存在
類似的儀式或是故事情節不斷重複,
「看久就明白了,都只是在騙自己啦」
「都只是在擋那些黑暗的缺口」
「把無法理解的東西蓋個廟裝起來,再安個title或人間的官職,
就可以拍拍手跟鄉民們說沒事了沒事了,回去幹活吧。他會保佑地方的。」
還有哪個地方記載了,五通是五個鬼,有一次被某個英雄殺到只剩一隻。
後來又有新的故事出來了,說那最後一通又被陰了,
所以只剩半通。大家放心吧。
A說他發現,只有克蘇魯神話的說法是對的。
但是講到克蘇魯,我想到的只有神魔的異界龍,還有襲來!美少女邪神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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喘口氣,A的故事快到尾聲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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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說,
事情發生的那一天他很雖小,過馬路時手機滑一下就被壓爛了,
然後一整天都覺得心浮氣躁。
那天晚上A下班回家,在樓下按了門鈴。
(如果有人直接用鑰匙開家裡的大門,女A會恐慌)
沒幾秒樓下大門就開了。
但是當他站在家門口時,卻沒有人來開門。
他用自己的鑰匙打開門,發現家裡空蕩蕩的。
他直覺就知道,女A要生了。
儘管當時離預產期還有一段時間。
然後他知道家裡有其他東西。
A說他從來沒有像那天晚上那麼「明白」過。
他知道「那個東西」就在那裡,
在等著看他的反應。
A說在那個當下,他很確定很確定老婆一定是在那家醫院裡生產,
或隨時會生產。
但是他現在該作的卻不是氣急敗壞地趕過去。
然後他開始打掃家裡:D
打掃的過程中他甚麼都沒想,
但是幾種可能的結果卻很清楚地浮現在他腦中,
「那種感覺就像是你早就知道了。」
今天晚上過後,
一種可能是他的兒子會被帶走。
但就跟在婚禮時一樣,A說他在掃地的時候,
突然發現自己好愛好愛這個他還沒見過面的兒子,超過世界上的一切。
另一種可能則是妻子和兒子都一同死去。
還有一種可能,則是他自己會死去,兒子會活下來。
而這些選擇卻不是由他決定的。
把家裡整理清潔之後,A去洗了個澡。
換上乾淨的衣服坐在客聽裡。
「然後我突然瞭解什麼叫做尊嚴,作為一個人類的尊嚴。」
「我從來沒有感覺到自己這麼充滿尊嚴。」
「對於這一切我都無能為力,完全的無能為力,但是我可以坐在這裡,
面對那個我看不到的東西」
「儘管今天過後,我有可能一輩子活在無法承擔的悲傷裡」
「算了我不知道我在講什麼XDD」
「但是我可以坐在這裡,甚至沒有哭著求祂或是跟他討價還價」
「你能跟天災橫禍討價還價嗎?不行嘛。」
「但是我可以坐在這裡,看著他。」
「當然啦我看不到他。」
然後A就不說話了。
安靜地抽了一分鐘的煙。
「然後電話響了,我一接,是女A的父母從醫院打來了。」
他們破口大罵,說連續打了好幾個小時的電話,就是找不到人。
手機和家裡的電話都沒人接。
當然A說他就在家裡,電話完全沒有響過。
小孩生出來的時候已經沒有呼吸。
臍帶繞頸,全身都是紫色的。
但是救了回來。
母子平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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後來女A都說,是她打了幾百場的架,
硬是從「五通」的手中把小孩搶回來了。
A不否認這種可能。
「幹我是真的感激又佩服她居然熬了過來。」
「說她打贏了不為過啦。」
但是A說他走過這一遭,他瞭解到
「世界上真的有巨大的東西,而人類最大的尊嚴就是知道自己是個人類。」
然後他又補上一句
「傑士塔威就是傑士塔威,既不偉大也不卑微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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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聽完當然是大笑,
然後意識到他到底也只是二十幾歲的年輕人。
但說句有點中二矯情的話
當下我真的感覺到,A是個貨真價實的人類。
A說他從來也不知道五通到底離開了沒有,
放過他們了嘛?有沒有可能有天再回來把小孩接走?
甚至幾年內他和女A都不敢再懷孕。
不過去年還是生了老二。
我問他,有沒有可能五通是在試探祂,而他或女A通過考驗了之類的。
他說不像,他不覺得「那個東西」會在意人類的道德或勇氣。
生意一直還是不錯,
「因為小孩還小啊!能賺當然就多賺XDDD」
「我也不是不努力啊。是不知道趙爺還有沒有在暗中管事啦」
「但是我也已經準備好了,哪一天時間到了,祂要收回去我也只能連本帶利還給祂。」
「但是我哪天真的破產了,或是經營不善」
「我要去種田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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